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理 解

  走到临近市郊一片空旷的荒地,秀逸的少妇站住了。她神态凝重,拎着一只黑色的方便袋,袋里装着一捆黄纸,一沓一沓的,折叠整整齐齐。在少妇的身边活跃着一个小男孩,小男孩儿身穿厚厚的羽绒服,手握一根短棍,胡乱挥舞。

  远远的地方,栉比鳞次的高楼点缀着霓虹灯、红灯笼、灯光,似璀璨的繁星,噼啪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偶尔或清脆或隐约传来,一串串耀眼的彩珠在夜空时时闪现。

  这里则到处火苗闪烁,烟雾弥漫,无数纸灰烦扰地飘舞,冷风吹来又把纸灰搅成各种奇特的形态,仿佛美滋滋的幽魂晃悠,单个或三两个孝子贤孙守着各自旺盛的火焰,不是默默烧着黄纸就是口里念念有词……

  少妇紧闭小嘴,踌伫了半天,然后领孩子挑了一个清清静静的地方。她蹲下摆好方便袋,摘掉皮手套……

  “我来,我来……”孩子攥着短棍,借远处路灯洒来弱弱的光线,模仿观察来的动作,吭哧地在邦硬的土地上画个歪斜的浅圈。

  少妇掏出火机,点着一张黄纸,轻轻放进圈内,虔诚地说:“爸,过小年了,儿媳代替大明——咱家三口人给您送……”

  由于求“着”心切的孩子撇进一沓没有完全散开的黄纸,压住了那单薄的火势,小小纸堆仅冒出几缕青烟。好像拒绝燃烧。

  “妈妈,灭啦。”孩子有些害怕了。

  “你爷爷还没消气。”少妇稍揭起那沓黄纸,又笃诚地说:“爸,从住院直到闭眼,您都没能见到大明,咱替他向您赔个不是。”一点儿火苗子从纸堆薄的部分勉强燃起。

  孩子用短棍谨慎地拨弄起纸堆。

  少妇搓了又搓有些僵直的纤指,戴上手套,接着诚恳地说:“您走一整年多了,今天又是小年,可大明还是不能来……咱再替他向您赔个不是,好不好。”纸堆开始燃烧起来,但很缓慢。孩子倒出黄纸,一沓一沓十分认真地摊开。少妇两张三张往圈里恭敬地送着。

  “……您要原谅大明,他不是不想回来……因为他驻守海疆,岗位特殊,他是为了我们的尊严和安宁啊!当他知道您走的消息时,当场都把头撞破了……”少妇情真意切,亦含几分酸辛几分孤寂几分无奈……

  “妈妈,火大了!”孩子手舞足蹈。

  “盼盼,静一静,别气着爷爷。”少妇搂住孩子。

  那暖烘烘的热烈的火焰,借着风力始终奔一个方向轻轻地摇曳,那远远的方向有个“花园式”的公墓,一位遗憾的老人——他的骨灰永远在一座普通的墓位里静静地歇息。

  “你爷爷高兴啦!”少妇欣慰了,柔声说,“来,妈教你和爷爷说说话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