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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屋情怀
  上礼拜,随父亲回古镇老屋了一趟。

  这次回去,是有要事缠身。当然,我不是主角,主角是我的严父。我只是怀着思乡的愁,在依山傍水的故土上,找寻我儿时的足迹和追忆童年的梦想。而父亲却操的心大,在他接到老屋租户打来的一个电话后,就刻不容缓地备好了椽子和青瓦,起程回去修缮因年久失修而有些漏雨的房屋。

  一回到古镇,父亲便找来当地几个工匠,他们和父亲谈好价钱后,就上到房顶忙碌起来,换椽子的,盖新瓦的,吆喝声四起,一时间老屋有了人烟的气息。父亲沏了壶茶,一边喝着,一边和站在廊道里的邻居聊着天,时不时还进屋朝房顶瞅瞅,交代几句。

  老屋,距今有着好几百年的历史,它是古镇最大的建筑群。大院共六进院落、五个天井,土木和砖木混合结构,曾听父亲说,那是当年大户余姓的宅第。如今,住了十多户不同姓的人家。

  老屋,在历经几百年的风侵雨蚀后,仍保留了格调统一、浑厚古朴的建筑风格,让人不得不喟叹清代工匠的高超技艺。

  我家房屋,分前后两座,共五间。哥哥出生在靠第二个天井那座房子里,他出生不久,因添了新丁,房子更显得拥挤,父亲心一横,便又买下了第五个天井旁的那座房子,我和妹妹出生在后来这座房子里,前后两屋有着约三米的高差。五个天井,依势而布,天井处的地面,铺的是青石板抑或是鹅卵石。天井两侧是房房相连的住家户,廊道窄而幽深。老屋的每一方寸土,都留下了我儿时的足迹。

  流云丽日的时候,哥哥会带我和妹妹爬山,山上的野葡萄、野柿子、野桃,还有竹笋和蘑菇,成了我们童年的美味;夏天的时候,哥哥会带上我和妹妹,在碧波荡漾的河边嬉戏;细雨霏霏的日子里,我们姊妹仨就同其他玩伴在廊道里玩耍,女孩们跳皮筋、踢毽子、叠风筝、折纸鹤,男孩们踢球、用泥巴捏小汽车和坦克……

  到了傍晚,祖父会把窗台上那盏古老洁净的煤油灯燃起,只要得空,他都会叼着一个烟袋锅坐在堂屋那把油亮的椅子上半眯着眼睛,咂一口旱烟吐一个烟圈。每逢此时,我们都知道那是祖父在酝酿故事,要不了多大会儿,祖父身旁就会围坐一群小伙伴,我们在祖父绘声绘色的故事里或喜悦或悲伤,流露出了最纯真的情感。有时,从故事中醒来,在睡眼蒙眬里我看见慈祥的母亲还在摇曳的灯火下缝缝补补。

  童年的梦想,也是在听了祖父诸多故事后树立的。一想起南宋擂鼓战金山的女杰梁红玉,一想起替父从军的花木兰,一想起生的伟大、死的光荣的刘胡兰,我都会为这些美丽高大的形象激情万丈,所以,那时,我立志要当一名优秀的歌唱家,要用歌声赞美她们,赞美祖国。树荫下,廊道里,老屋的每一个角隅都曾飘扬过我的歌声。“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”,“让我们荡起双桨”,“我和我的祖国”……这些优美动听的歌曲,连同儿时那段最美好最纯澈的流金岁月,都一起深深铭刻在了我的记忆里。

  遗憾的是,这一梦想我没能实现,而是从事了与之牛马不相及的工程技术。幸好,我还能用笔墨歌颂她们,也算是对儿时梦想的一种告慰吧!

  午后,一抹阳光,透过窗棂温热地洒落在我身上,窗台上那盏给了我无数温暖与光亮的马灯,早已没了踪迹。只有这座老屋和屋后那株挺拔高大的银杏树,雕刻着岁月斑驳的痕迹。

  我,踏着记载历史的青石板,循着儿时的足迹,悠闲地穿街过巷,仿佛又回到了童年。童年是贫瘠的,但也充满着欢乐。而那一刻的我,心中却升起了无限的怅然。

  屋,还是那座屋,只是点灯的祖父,早已西去。就连我英年早逝的哥哥,他的尸骨还在异乡,他的魂魄依然在外飘摇,未能回归到这片热土中来。每每想到此不禁潸然泪下。

  每当在我遭受困难、挫折的时候,冥冥之中,我总能听见远方有声音在告诉我:“孩子啊,要学会隐忍与坚强,失败是成功之母。”这声音,逼使我无惧风雨地勇往直前。是的,人生没有低谷,只有蓄势待发。为了我挚爱的亲人,我需要隐忍和坚强。

  老屋,有我深深的依恋和无法割舍的情怀。我们的根,都长在那里。所以,这么多年,即使老屋空无人住,有人出高价想买,父亲都一一婉言谢绝。

  我知道,那屋,那树,那人,那儿时的伙伴,有一天,都将逐一老去,但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,都将永远活在我的心里,任斗转星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