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宝玉认“载”，新红楼认“栽”

　　一直没看新版的红楼梦电视剧，最近因教学的需要，选看了其中的一集，谁知就看了这一集，便看到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错误。

　　剧中宝玉联句“落第”，被姐妹们罚往芦雪庵向性情怪僻的妙玉求梅，并以此为题作诗一首：访妙玉乞红梅。那新宝玉的扮演者边走边吟，第一句便吟作：

　　“酒未开樽句未载”（“载”字他读作第三声：zǎi）。

　　一听便知这是个错句。原作应是“裁”，这两个字在字形上很相近，但字音字义相差万里。

　　红学专家蔡义江在其专著红楼梦诗词曲赋评注中有解释：“句未裁—诗未做。裁，裁夺，构思推敲。”

　　显然，新宝玉没看过蔡老的专著。当然，要求一个小演员涉猎学术专著，也许是笔者的苛求。但是，如果要求他读一读红楼梦这部文学名著，大概是不为过的吧。

　　有人会说，他应该读过，但不一定能读得那么仔细，记得那么清楚。笔者认为，他应该读仔细些，记清楚些，至少涉及到他自己的故事情节和台词部分的内容，完全应该认真研究和揣摩。可惜他没做到。为什么旧版的宝玉扮演者欧阳奋强就没犯过这类错误呢？不正是因为他以及他那一代演员在这方面的认真和严谨态度吗？

　　退而求其次，如果快餐时代的新宝玉扮演者静不下心来阅读文本的东西，那就算是为了工作起见，花点时间观摩一下旧版的红楼梦电视剧，这要求总不过分吧？但凡抽时间认真看一下前辈们的表演，至少在台词这方面就不会有这不必要的失误了。

　　但令人遗憾的是，他没有认真看。百度搜索“新宝玉”这个关键词时，笔者甚至还看到一条“新宝玉拒看87版红楼梦”的帖子。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拒看，是夜郎自大还是其他缘故？

　　如果说没读过专著或原著，仅仅只是演员的文化修养的不足，表现出来的是文化水平的问题，那么拒看或不认真看相关的资料，包括旧版红楼梦在内，就属于敬业精神的缺失，是对观众对艺术的不负责，反映出来的就是演员的职业道德水平的问题了。

　　另外，这一字之误，还可以暴露出另一些范畴的问题，就是演员语言常识和文学常识的缺乏。

　　就语言常识而论，“载”读作第三声时，其含义一般是表示“年”，如“千年万载”，这个义项在“酒未开樽句未载”这个句子中当然是解释不通的；那么它还有一个义项是“记载”或“刊载”，也许新宝玉是理解为这个义项的，但是“记载”的受事对象，可以是具体的人物事件等等，不能是“句”（无论是文句还是诗句），如果新宝玉勉强这么理解，也是犯了动宾搭配不当的语法错误。

　　而就文学常识来说，新宝玉不懂格律诗的平仄和押韵规则，这是一首七言律诗，按平仄规律来看，它是首句入韵的，古代格律诗押韵是非常严格的，平声韵是平声韵，仄声韵是仄声韵，而这首诗全诗的韵脚上都是平声韵的字，“莱、梅、来、苔”，所以“载”这个仄声字是不能与其它四字相押的，而原作中“裁”才是平声字，且与其它四字同一个韵部。

　　说了这么多，好像都是说演员的水平问题，其实，笔者更想指出的是，问题是演员出的，但暴露出的绝不止他一个人的问题。新宝玉扮演者是年轻的演员，他的水平低下，说到底还是可以原谅的，而他身后的编剧、导演及相关的责任人，却是更应该对此负责的人。笔者并非红楼梦的研究者，只是一名普通的教师，而愚钝如我者，只看一遍就能发现的问题，却怎么能逃脱他们的眼睛？按理说，他们应该看过不止一遍吧？而且既然敢拍这部世界名著，一定是对红楼梦作过深入研究的，难道会看不出演员台词的失误？

　　两种可能，一是他们没有深入研究，二是他们没有仔细把关。

　　如果是第一种可能，那他们是缺乏严谨的学术态度，在这种情况下敢重拍红楼梦，挑战87版，简直是不自量力。

　　如果是第二种可能，那他们是缺乏负责的敬业精神，在这种情况下敢播出新红楼，藐视观众的观赏水平和判断能力，则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就是滑天下之大稽。

　　没有看其它剧集，真不知还会有多少类似的硬伤。但只就这集而言，除了新宝玉的这一硬伤之外，其他演员的表演也或多或少透露出对某些传统文学常识的无知，比如联句这场戏，那些女演员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懂联句为何物，本来联句是即兴对句并给出下一联的出句，这都是需要临时思考的，哪怕是才思再敏捷者，哪怕是脑筋再会急转弯的人，也至少是要稍加思索，才能出得了口成得了章的。而新红楼梦的演员，一个个接的那个快呵，根本不是临时的联句，完全像是前一天晚上就想好了来的。或者她们以为演的是比赛背唐诗吧。我们学校倒是有个“记忆经典背诵大赛”，说实话，参赛的学生都没她们背得那么顺溜。当然，她们只是台词背得顺溜。

　　如果导演有水平，且认真负责的话，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一场戏就这么“过”了，一定会启发她们，演出真正的联句活动的神态来。

　　我也没时间再看其它剧集，而就凭这一集，我也没有再看的欲望。而旧版的红楼梦我看过好几遍，并收藏了光碟版。如果新版红梦是想挑战旧版的话，我可以说，它是“栽”了。